TUhjnbcbe - 2025/6/8 7:26:00
丨本文由小陈茶事原创丨首发于百家号:小陈茶事丨作者:村姑陈《1》据说,真正的大师,在写自己最喜欢的人物时,是没有相貌描写的。比如曹公。在曹公的笔下,黛玉的五官是朦胧的。宝黛初见那一回,从宝玉主观眼中去写黛玉: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,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。态生两靥之愁,娇袭一身之病。泪光点点,娇喘微微。闲静时如姣花照水,行动处似弱柳扶风。心较比干多一窍,病如西子胜三分。此前曹公写宝玉,还有一句“面如中秋之月”,能让人想象出宝玉是圆脸,肤色是冷白色。后文写宝钗,还有略微具象的细部描写“脸若银盆,眼似水杏,唇不点而红,眉不画而横翠”,整段文字有颜色,有形状,擅丹青的人,便足以把宝姐姐的相貌绘出八九分。而到了黛玉这里,却只是单纯的神态描写,没有面目。可见,曹公笔下的黛玉,飘飘欲仙,并非凡人。她是给人去想象的,是给人去代入的,千人千面,他想让读者们自己去寻找心目中的绛珠仙子。一千个人看莎士比亚,能看出一千个哈姆雷特。一千个人看红楼梦,能看出一千个林黛玉来。《2》从黛玉面貌的可猜测性,村姑陈想到,在白茶的诸多香型里,毫香,也是最难以描述的一种香型。花香,可以具象化,栀子茉莉桂花七里香水石榕,皆可以简单地想象与代入。药香,也可以具象,鸳鸯藤、紫苏、当归、白茅根、香附、香薷、防风,都是平时极易闻到的药味。枣香,就更简单了,毕竟红枣这东西,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,就算没喝过红枣泡枸杞,那家知名面馆里的红枣糕,想来还是很多人吃过的。唯毫香,要辨认起来,很难。要想象,要通感,却没有一种特别具象的事物,可以让人去寄托与寻找线索。从前,有位茶友来问村姑陈,你觉得白毫银针的毫香,是种什么样的香气?我问她,你觉得是种什么样的香气?她说,觉得有点煮玉米须的味道。嗯,有一个瞬间,确实有这股味道。我肯定她。然而她仍在追问,那你觉得毫香是什么味道?我细细回忆自己喝白毫银针时候的香气,慢慢形容给她听:“刚开始喝的时候,是股野草的香气;喝到中间,有花香飘出来;后面转为玉米香;到最后,是箬竹叶的香气。她大乐,说,那我就喝对了!看来,对于每一个初入门的白茶茶友来说,毫香,一直是他们最想突破的一道防线。因为毫香的飘渺与不可捉摸,因为毫香的隐秘与不可比拟,它反倒成了最不可言说的那一种白茶的况味。仿佛喝懂了毫香,便算得是喝通了白茶。《3》毫香,究竟是股什么样的味道呢?村姑陈喝了这几年的白茶,感觉是,它是一股野草的气味。春天的时候,毫香是野地里,茶园子里,每一次雨后太阳初升时,破土而出的野草的味道。春天的野草,村姑陈最喜欢的是蕨菜,地球上古老的植物品种之一。太姥山上的蕨菜分为两种,一种可以吃的,是一茎两头的。一种不可以吃的,是一茎三头的。把可以吃的那种采下来,只采露出地面的嫩茎,然后用盐水泡半小时,切成小截,放沸腾的开水里捞过,打两个鸡蛋,可以炒蛋吃。或者切几片二师兄的肉,要有肥有瘦的那种,切得薄一点,先下铁锅里把肥肉部分炸得透明,然后倒下切好捞过的蕨菜,炒肉吃。可能,因为蕨菜身上也有白色的茸毛吧。可能,在茶园子里蕨菜是与白茶同生共长的吧。可能,山风吹过的时候,闻到的味道是白茶与蕨菜共同的味道吧。故而,村姑陈便代入了。但觉得白茶的毫香,像极了蕨菜发芽时,茎杆嫩生生的俏立在茶园一角,杂土丛中,那浑身初生茸毛的味道。正是这股白色茸毛的DNA的味道,跟与它彼邻而生的白茶树上的白色茸毛的味道所互相影响,互相掺杂,互相吸附,令人可以大胆地去通感,白茶的毫香,就是这股初生嫩蕨的味道。白茶可能不易得,但初春嫩蕨满山皆是。想感受白毫银针的毫香,三月郊游的时候,去野外闻一闻野蕨的嫩芽吧。《4》从春到秋,要经历漫长的夏日。到深秋的时候,毫香,是太姥山上狗尾巴草的味道。之前,一直觉得狗尾巴草,是没味道的。因为我们在山下见过的狗尾巴草,只有一个品种——短小的,细瘦的,像两三个月小土狗的尾巴那样的草。前几天上山去,吓了一跳,太姥山上的狗尾巴草,居然有三种之多。一种大尾的,上面的果实呈浅紫色的,几乎能比得上小松鼠的尾巴。一种中尾的,比山下司空见惯的狗尾巴草要略肥大一号,茸毛更长一些的,毛色更黄一些的。一种就是山下田间地头常见的,十到十五厘米长度的小尾巴草。春天的时候,狗尾巴草是带着嫩草鲜香的,掐一根下来,嫩绿色的汁液会放肆地流淌,沾在衣服上,就是绿色的小小一块斑。那股青味,跟生茶青的味道极为相似。到了深秋,狗尾巴草们都老了,黄了,结籽了,该传播与繁殖后代了。它们的气味,也变老了——变成了与白毫银针成品茶的毫香极为相似的一种气味——身上的茸毛老了成熟了的味道——为了传播种籽而生出的强大荷尔蒙气息。秋风起兮云飞扬。狗尾巴草籽们,播四方。于是,它们把毫香,带到了新的土地上。《5》太姥山上的秋季,除了狗尾巴草,还有芦苇。与狗尾巴草相似的是,芦苇,居然也有三种之多。而白毫的毫香里,也有这些芦苇草的香气的影子。霜降那天,村姑陈第一把拔下来的,是一根穗子细小,有点像小麦的芦苇。转了一圈,发现了第二种芦苇,穗子长得奇大,像童话里巫婆骑的那把扫把。夕阳底下,它昂然挺立,穗子像一面旗帜迎风飘扬。穗子上有很多小茸毛,它们反射着夕阳的光线,生成一颗颗晶亮的珠子,远远望去,仿佛一片晶莹的水晶帘子,在太姥山顶摇曳生姿。举着镜头,很想捕捉它的这种晶亮感,却怎么也拍不下来。过了一片山凹,找到了第三种芦苇。这第三种芦苇,穗子生成五指的形状,向着天空虬劲地张开,穗端生着细小的茸毛,散发出浓郁的野草的气味。那是一股浓浓的,属于山野的,成熟的草的气息。白茶树的白毫气味,在某一冲的某一个瞬间,与芦苇身上的这些细细的茸毛味道,是极为相似的。它们都是植物的成熟的茸毛,都是为了保护植物而存在的。它们的结构,在某些程度上,是极为相似的。故而,白茶的毫香的某一个层面,像极了,这些野生的,芦苇的气息。带着山的风,旷的野,植物的荷尔蒙。《6》野菊花,也是太姥山秋季的特产。随便一拍,便是一丛。它同样生于山间的拐角处,不起眼的一堆杂土旁,不开花时,可能看都不会看它一眼。然而开了花,便会发现它的风姿,是那么楚楚动人,在秋风的轻扬里,它竟然亭亭玉立起来。随手拔出了一株野菊花。拍了一张照片。走了两步,居然又发现了另一株野菊花。拔下来拍照的时候才发现,这株与刚才那株,居然,不是同一个品种——野菊花,居然也有两种。这一刻对太姥山上的植被,景仰起来。也许,在远古的时代,太姥山上便是有如此之多的野花、野草在生活吧。多种多样的狗尾巴草,多种多样的野菊花、芦苇草、蕨草,它们才是这片山真正的主人。野草吹不尽,春风吹又生。白茶树们生在这里,吸收了这片土地的灵气与精魂,便生就了,这多种多样的毫香。闻着这两株小小的野菊花的味道,也有一丝,毫香的味道。那是在陈化两三年之后,毫香与药香的转折时期,所能闻到的半药香半毫香的气味——与这野菊花的香气,浑然一体。那是野草,与草药,混合的一种气味。是独属于白毫的、山野劲。《7》从前,一直觉得,毫香,就是野草的气味。当然这样理解也没错。然而,霜降的时候上山去,邂逅了这么多品种的芦苇、狗尾巴草、野菊花之后,我的观念转变了。原来,白毫的毫香,并不是单一的野草香。它的层次是多样的,丰富的,它包含着各种种类的野草的香气:蕨类,大狗尾巴草,小狗尾巴草,芦苇,芦荻,芦花,野菊,甘菊......在这些拥有白色茸毛,拥有与毫香的某个曲折回还瞬间极为相似的植物身上,我们可以找到局部的、白茶的毫香。也许,这些杂草们,与白茶共同生长在这座山头,这片土地,它们的肌体里,早已经生长出了局部的,相同的气味。当白茶被采摘,被晾晒,被冲泡,这股气味,便溶入的茶汤里。那是太姥山的春夏秋冬,是那片神话般的土地,所赋予植物的,共同的DNA。是高山的神韵,留在白茶身上的,渊远流长。欢迎